天彻底黑下来以后,天就开始变冷了,山林里的这种冷是无声无息的,而且冷得像冬天一样。
莫日根又在火堆上架了几根木头,钻进狍皮筒里说:“先睡一觉吧,后半夜起来上泉眼边上蹲狍子去。”
他们都知道,现在只能去找地方蹲狍子了,因为只有一匹马,没法追。
绰布绰克见他们睡下了,但自己却睡不着。这是个晴空的夜晚,天上的星星又大又亮,他躺在地上仰望着夜空闪亮的群星,想着老人们讲的那些仙女下到山林里和猎人成亲的故事。他在猜想着,哪一颗星星是仙女呢,他突然看见一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坠落下来,心想,这又是哪个仙女下凡了。
绰布绰克悄悄起身,看看山林周围,但没看见仙女,就又躺下看看还落不落星星。他想,自己要是能和仙女成亲,就把她供在仙人柱里,啥活也不让她干,天天给她吃狍子肉野鸡肉啥的,还给她逮鱼吃,他这么想着,后来就睡着了。
绰布绰克好像没睡多大一会儿,就被莫日根叫醒了。
绰布绰克还没有睡够,他不想起来,翻了个身又呼呼地睡过去了。
莫日根见绰布绰克还在那儿睡着,过来踢了他一脚,把他吓了一跳,他不高兴地说:“踢啥呀!我还没睡够呢,我晚上看见仙女下凡了,仙女还穿着长长的皮袍子!”
阿什库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凑过来说:“咋没留下呢?”
绰布绰克向他翻了个白眼,但没理他,他们把东西收拾好,驮在马背上,就向一个泉眼边摸去。
莫日根在泉边下风口选好一个位置,这样选是怕野兽闻到人的气味,他们悄悄藏在树棵子里面,四个人都把枪架拿出来架着枪,一声不响地等待着。
野兽都是在天亮的时候到有水的地方来喝水的,他们并不知道今天早晨会不会有野兽来喝水,他们也只能这么等待。
天刚放亮的时候,库力就开始躁动不安了。猎犬的鼻子很尖,它很远就能闻到猎物的气味。但猎犬是受过训练的,这时候它绝不叫唤,只是表现出一种不安。
莫日根知道附近有东西在活动,他瞪着小眼睛四处扫视着。过了一会儿,只见两只大狍子领着一只小狍子在树丛中蹦跳着跑出来。
他们看得很清楚,那两只大狍子一只是长了茸角的,一只没有,那是一只公的和一只母的。
莫日根向三个儿子做了个手势,不许打小狍子,而且约好两个人打一只,专打大的。
狍子越走离他们越近了,来到泉水边先是傻傻地朝远处看,然后低下头喝水。莫日根用包毫库特点燃了枪上的引火绳,就在他枪响的同时,另外三条枪也同时响了,只见两只大狍子跳了一下,库力和另外两条猎犬扑了过去。
小狍子愣了一下,看到两只大狍子身上流出了血,像是明白了什么,它虽然不愿意离去,但见猎犬扑过来,还是转身钻进树林子里没影了,一只大狍子撒腿就往山坡下跑,阿什库把枪一抓,飞似的冲了过去。
另一只大狍子钻进了树林子里。
阿什库几步就追赶上那只狍子,他几乎是和那只狍子并列跑着。狍子的前胸淌着血,它一蹦跳,血就飞溅迸发,阿什库一边和狍子赛跑,一边掏出猎刀,照着狍子的脖子上用力一划,狍子的脖子被划开了一条血口子,血溅了阿什库一身,狍子的头一下垂下来,跳了两下一头扎在地上死了。
逃走的那只大狍子被库力咬住了脖子,另外两条猎犬咬住了它长了白毛的屁股,狍子一动也不能动了。
阿什库赶到这只狍子身前,几条猎犬松开了口,但那只狍子也已经死了。
莫日根也追过来,翻看了两只狍子身上的枪口,一只狍子中一枪,另一只狍子中两枪。他眯着眼睛风趣地自言自语:“咋回事呢?打了四枪咋有三个枪眼呢?那一枪打哪去了呢?打狍子屁股眼上啦?”
绰伦布库和阿什库都知道莫日根在说什么,都忍不住笑,绰布绰克还装作没听出来他阿麦说话的意思,胡乱地说:“噢,两枪也能都打一个眼上,也能两枪打一个眼是吧,我剥皮,我剥狍子皮可快了!”
绰伦布库和阿什库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绰布绰克煞有介事地说:“在山里不能大声笑!笑啥呢?阿麦不让,阿麦不让打那小的,要是让,我一枪就打倒它!”
莫日根说:“你会打小的,不会打大的,挺厉害。小的不能打,长大了再打,忙啥的,先让它长着呗!”
绰布绰克和他阿麦开始剥狍子,开了膛后,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母狍子肚子里有两个狍胎,他们把狍胎放一边。莫日根先掏出狍肝和腰子,用刀割成小块,撒了点盐分给他几个乌特,他们放嘴里嚼起来,几个人嚼得嘴角淌出了血水,他们美美地吃着。
绰布绰克吧唧着嘴说:“真嫩,真好吃,吃这东西眼睛亮,我眼睛都吃亮了!快笼堆火,烤点肉吃,都多少天没吃鲜狍子肉了。”
火架起来了,他们折了些树棍用猎刀把两头削尖,一头扎上肉,一头斜插在火边的地上烤着。莫日根把一只狍胎身上的皮剥了,把吊锅吊在火上,里面放了水,把狍胎整个煮里面。
火堆边,血红的狍子肉开始变得发黄,肉上泛出一层油星,那种纯纯的肉香味飘散出来。
他们都手握猎刀,割下一块块半生不熟的肉,蘸着盐面大口地吃着,还大口地喝着酒。
锅里的狍胎煮烂乎了,莫日根用木棍挑了挑说:“喝点狍胎汤吧,吃了有力气,那只狍胎带回去给大伙吃。”
绰布绰克和阿什库吃高兴了,嘴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哼唱着什么,没人能听懂他们唱的什么,绰布绰克还站起来胡乱地舞蹈着。
莫日根割了几块肉分给猎犬和马,又弄了狍子膛里的血让马喝了解渴。
他们边烤着肉吃,边说着蹲狍子的事。
绰布绰克说:“这些狍子这么早起来,也不困,我还没睡够呢,我待会儿把觉再补上。”
阿什库说:“你光睡觉还逮啥东西呀!阿麦,你咋知道这儿有狍子呢,我都看过了,没看见有啥印呀!”
绰布绰克说:“你能看见啥呀,你要看见了就能追上啦。狍子真傻,好几条枪对着,还来送死!”
莫日根说:“傻狍子吗?能不傻吗?啥东西啥命,狍子就是给咱们吃的。找狍子得细细地找,你看得马虎,细看看小草有倒下的,不是野兽踩的草倒啥呀?吃完了再往山后边去,看看白那恰又赐给咱们啥好东西啦。”
他们很快地收拾完东西,把狍子放在马背上驮着,又往深山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