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日根一想到有祭祀,就又想到自己的女儿,他很挂念她,但又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他就想,出嫁的人了,有人照料她呢,就不再想了。但这种祭祀是需要有萨满来主持的,上哪去找萨满呢?
春天闹天花闹的,也没春祭,过些日子还得秋祭,春祭和秋祭都是大事,这是不能马虎的。让岳有华主持,她又不怎么会这些,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让她主持了,她比别人懂得多一些。
这世间的事情是很巧妙的,正在莫日根为祭祀的事犯难的时候,趴在莫日根仙人柱外的库力,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然后爬起来冲出去,朝着远处汪汪地叫着。
莫日根也随着库力叫的方向走过去,他以为两个安嘎逮东西回来了。
他朝库力叫的方向望去,见一个骑马的人,穿着本族的衣服,但他又没见过这个人。
那个中年男人来到莫日根面前,两腿屈膝,嘴上说了句:“阿亚 。”
莫日根还了礼,把他请到仙人柱内,请他坐下。
来人衣服有些破烂,而且头发和胡子都很长,看不出三十岁还是四十岁,但从他的举止看,他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来人自己介绍说:“我是个流浪萨满,最早我也住在乌力楞的,那场天花以后我就到处走了,我听两个汉人谙达说,这儿有个乌力楞,说这儿的塔坦达人好,正赶上八月十五,我想和大伙一起来祭祀别亚博如坎,我就来了。”
莫日根十分惊喜,心想咋这么巧呢,想谁谁就来了,他忙请流浪萨满坐下,敬上一碗酒兴奋地说:“萨满啊,你来得正是时候,真是饿了有肉吃,渴了遇上泉水呀!我正犯愁这事呢,没人主持咋祭呀,我们乌力楞有个岳有华,她又不是萨满,这回你来了,正好让你主持吧,也教教她,太好啦,你来的咋正是时候呢……”
莫日根把岳有华叫来,让她和萨满见了面,他说:“就让岳有华给你当扎列 吧,让她也跟你学学啥的,你们商量看咋办就咋办!”
岳有华和流浪萨满去商量祭祀的事去了。
莫日根又走出仙人柱,朝西北方向的山林望了望,没看见有人回来。他不由自主地朝那边走去了,没有走多远他又回来了,他想该卜一卜,他找出一块狍子的肩胛骨,在火塘上很有讲究地灼烤着,嘴里还不停地向神灵祷告着,让神灵告诉他那两个安嘎啥时候才能回来,有没有什么灾祸。
骨卜是要看灼烤过的骨的簿处裂纹来判定的,如果裂纹长,就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如果裂纹短,人很快就会回来,如果是有横纹,就是人有灾祸了。
莫日根灼烤完骨头后,举过头顶扔在地上,然后仔细地看上面的纹路,他看见那骨上的纹路是顺的,而且很短。他高兴了,因为这预示着他们都平安,而且马上就能回来了。
他走出仙人柱,库力又向远处叫了,他看见两个安嘎从不同的方向朝乌力楞走来。
绰伦布库他们先回到的乌力楞,他们逮了一只狍子和一匹大嘴,他们之所以这么有把握能逮着狍子,是他们事先喂了碱场,把盐撒在一个潮湿的地方,狍子就会来啃着吃的。
他们回来后,向他阿麦请安后就进仙人柱了。
乌热松也牵着马回来了,他说:“阿哈,逮着两头野猪,这两头野猪肥肥的。”
乌热松就喜欢逮野猪,他这些年也说不清逮了多少头野猪了。
莫日根说:“我还着急呢,我怕你忘了今天是八月十五,他们几个也回来了,也逮着东西了,咱们乌力楞也来萨满了。”
莫日根把乌力楞里所有的人,都向萨满介绍了一遍,大伙就围坐在吊锅周围煮肉吃。
莫日根问绰伦布库:“你们是咋逮住大嘴的?这家伙鼻子比猎犬都尖,好几里地远都能闻着枪药味,它一闻着味就跑没影了,为啥我进山都要把枪筒塞上东西呢?就是怕它闻到味。”
绰布绰克抢着说:“我们出去还用人逮它?咱那俩猎犬发现它了,一起扑上去把它咬住,阿什库一看来劲了,撒开飞毛腿跑过去一刀把它气管拉开了。你们说说,我阿哈咋这么厉害呢,我咋不厉害呢!”
莫日根说:“你们都累了,歇会吧,我去收拾收拾。”
绰伦布库一看他阿麦出去了,也急忙跟随着走了出去。
随后安巴、代苏荣也都走过去。
莫日根说:“你们出来干啥呀,缺心眼呀,让你们歇会,我整就行了呗!”
他们几个人又乖乖地回到仙人柱。
莫日根在剥狍子皮,帽活依尔富贵、白依尔伊嘎布、跑伦、托恩托元几个小家伙都围着看热闹。
莫日根边剥着兽皮边说:“你们都看着,这是狍子,它肚子里这些绿绿的是它吃的草,它傻傻的。这是大嘴,再见到它不能叫狼,叫额古德阿木嘎其也行,叫它大嘴也行,就是不能管它叫狼,它可厉害了,它可是吃人的,你们小孩子见到它就得跑,不跑它就把你们吃到它肚子里了。等你们长大了就不用怕了,你们用手摸摸它脑袋,打它几下,以后就不怕啦!”
几个孩子试着摸一下,又抽回手,再摸一下就不怕了。
帽活依尔富贵摸完了它的头问:“雅亚 ,它不疼吗?你拉它的肉?”
莫日根说:“它都死了,还知道疼啥呀。”
白依尔伊嘎布也问:“雅亚,它死了不想它额尼吗?”
莫日根看着这个没有额尼的孩子,心里酸酸的,他摸摸孩子的头说:“它也像你一样思念它额尼。你没有额尼还有阿麦呢,它连阿麦都没了,它都没了……”
跑伦和托恩托元没说话,他俩只是嘿嘿地笑。
莫日根对几个小孩子说:“你们回仙人柱去吧,让大人来拿肉。”
各仙人柱都来领肉了,每家平均分到一份,都乐哈哈地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