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艺术与垃圾》敬文东 著/作家出版社2016年4月出版
作者简介
敬文东 1968生于四川省剑阁县,文学博士,现为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主要有《流氓世界的诞生》《指引与注视》《失败的偶像》《随“贝格尔号出游”》《事情总会起变化》《牲人盈天下》《艺术与垃圾》《皈依天下》《感叹诗学》等专著,有《写在学术 边上》《颓废主义者的春天》《梦境以北》《网上别墅》《房间内的生活》等随笔、小说和诗集,另有《被委以重任的方言》《灵魂在下边》《诗歌在解构的日子里》等文集。
内容简介
垃圾已经成为当代生产机制的一个环节,垃圾的意义也不再是简单的“废弃物”“无用物”,垃圾的大量复制、更新、生产,正在成为日益严重的现象与问题,而在垃圾包围下,人们的思维方式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种种微妙的、难以更改的影响。最为严重的是,文学艺术中的灵晕越来越受到垃圾的耗蚀。什么是垃圾,什么是艺术?成为了一个不得不辨析的问题。
敬文东以几位诗人、艺术家为例,论及垃圾、轻蔑、叹息、知音四个当代关键词,写成了一部别具一格、别开生面而而又充满意趣的评论集,技法是纯然的大随笔,某种程度上更像是围绕其关键词形成的特殊知识的集萃,细读则能分辨出种种精细微妙的识见。
论垃圾即使不为现代社会的“完美性”考虑,垃圾(无论精神的还是物质的)也必须被消灭,否则,必将侵占人类的生存空间,污染不能将它消化、降解的土地,还有日益憔悴和形销骨立的世道人心。但消灭垃圾实在是难以企及的工作,难以攀爬的高度,因为垃圾的一次性拥有更顽强的心性,垃圾悖论认领了更为强大的力量,何况现代人“所有的开明思想和高尚情操到了垃圾筒边就荡然无存了”。
论蔑视横站是水墨精神在整体上的造型,蔑视则是整体造型散发出的气质、光晕与气韵:横站的精义只有转化为蔑视(或叹息),才算落到了实处。在横站驱使下,蔑视意味着:凡俗之人趋之若鹜之物,在水墨精神那里不仅是不屑一顾之物,根本上是恍若无物;权力、金钱构筑的“富贵”,以及“富贵”指称、定义与涵盖的一切,于水墨精神不仅“如浮云尔”,根本上就不存在。
论叹息作为寄居于中国传统水墨精神的土著症候,蔑视与叹息来自无神(但并非唯物)的此岸世界,且只能来自此岸世界。虽然它们在“远心”、“天游”的鼓励下,有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外貌或表象,却既无神秘气息,也无超验特性,当得起艾斯特哈兹 彼得的睿智之言:“拥有独特命运的民族是不承认救世主的民族。”
论知音“我们”,亦即“我”和“你”,从此像高山流水那般互为知音;在比心心相印还要高级得多的境地里,在道心滋养下,这种奇异的关系让“我们”废除了人与人之间互为多余物的关系,让“我们”免于孤独,至少是暂时性的免于孤独——有了这层关系,才有可能让“两个人的孤独不是孤独”化为现实,成为美谈,当下中国的美谈,但又不仅止于当下中国。

敬文东
《艺术与垃圾》后记
在我二十余年不短不长的写作史上,在我迄今为止能够完成的所有著述中,本书的写作过程真的称得上奇特古怪:边写,边修改思路;不断写,不断修改思路。以至于成书后的模样,大不吻合于当初的设想和预期,倒像个成色十足的私生子,好像是另外一个我炮弄出了它。而它呢,则躲在一旁,兀自偷乐,眼看着我把洋相出尽。除此之外,本书还是在紧赶快抢的心绪中写完的。因为不断改变想法和思路,四个月来,我已经被折磨筋疲力尽,人仰马翻,诚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如果不尽快结束,我很可能完不成这部书稿——但谁又愿意自己修建中的房子最终成为烂尾楼呢?
在尚未写完这部书稿时,我就对本书中所持的某些观点,持基本否定的态度,但终因疲惫,而一仍原貌——这又是此前不曾遇到的奇异之处。最起码,本书对当下中国社会性质的看法,对当下中国某些离奇现象的分析(尽管很抽象、很粗疏),就是此刻的我不能苟同,也不敢苟同的。而所谓此刻,不过是完成本书后的第二天——真实而非比喻意义上的第二天。丹尼尔 贝尔(Daniel Bell)说:所有重大的问题,都出现在革命胜利后的第二天。诚哉斯言!但贝尔的精辟言辞,是在比喻而非真实的意义上说的。“后记”显然不是自我批判的合适之地,何况我也不能给将要购买这本书的读者预先泼凉水——尽管我从未指望依靠这本书,去买早已涨价的羊肉、黄辣丁和海参,买我喜欢喝的茅台酒。
钟鸣喜欢引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有秘密,才有美丽。仿照这样的句式,我也可以说:有意外,才有奇迹。我之所以写下这本跟当代艺术大体有关的小书(也许还应该包括两年前写就的《皈依天下》),跟诗人赵野有关。是野哥在循循善诱伙同苦口婆心中,把我拉下了水,让一个原本跟当代艺术毫无关系的人,居然在本书中对当代艺术,当然,还有当代汉诗,夸夸其谈。此刻,除了保证“夸夸其谈”是真诚的,是言“而”由衷的之外,我不准备保证其他任何我不能保证的东西。但我还是格外能保证:本书是我写作史上的“奇迹”,只因为它压根儿就是个“意外”。
但愿我写完这本小书后,真的更进一步理解了生死,理解了睡着和醒来之间的辩证关系——这才是我在写作本书的过程中,不断改变思路和想法,不断自我纠缠的真正原因。
毕竟除了生死,一切都算不得大事,或太大的事。
2014年12月24日,北京魏公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