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8月21日上午9时,第74届雨果奖颁奖典礼在美国堪萨斯城举行。继2015年刘慈欣的《三体》之后,中国“80后”科幻作家郝景芳凭借《北京折叠》再获世界科幻文学界最高奖项——雨果奖。难得的是,在中短篇小说的竞选单元,《北京折叠》力压斯蒂芬·金的《讣告》摘得桂冠。而把《北京折叠》译成英文的正是《三体》的译者刘宇昆。
2012年,郝景芳花3天时间写完《北京折叠》,发在了清华水木BBS上。据《人物》杂志的报道,科幻作家宝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宝树记得,这篇科幻小说有点特别,“太空未来、宇宙冒险、打怪升级这些浪漫色彩的它全没有”,郝景芳笔下的北京城,除了能“像变形金刚一样折起来”,“几乎就是一个现实主义”。
这篇报道这样介绍《北京折叠》:这是不知年月的北京,空间被极端地分为了三部分。第一空间里的当权者享有完整的一天24小时,第二空间的中产白领和第三空间的底层工人则各自分到一天里的白天和夜晚。每到清晨,大地翻转,城市折叠,不同阶层的人在完全隔绝的时空里过着各自的生活。跨越阶层的通道极其狭窄——并且需要铤而走险。
在北师大教授、科幻文学研究者吴岩看来:反乌托邦小说的典型设置就是阶层的二元对立,“上流社会和贫民,统治者和被统治者”,而郝景芳在《北京折叠》中加入了中产阶级,“让这个故事具有了更为冷峻的现实感”。这种现实感还表现在郝景芳刻意的去戏剧化上:一般来说,上层压榨下层,由此冲突爆发是这类小说的经典模型,但《北京折叠》里,冲突看似始终没有发生,小说主角、来自底层的老刀为了给人送信,从第三空间来到第二空间又进入第一空间,最后带着第一空间的信回去了,既无生离死别也无天人交战。老刀是第三空间两千万垃圾工中的一员,但事实上,由于生产力的发展,机器早已可以代替人处理垃圾,老刀们只不过是出于安置需要而被保留了工作。反抗无从发生,因为连剥削者都不存在了——老刀们面对的是无阵之物。
科幻作家夏笳和郝景芳同龄,在她看来,世界分两种人:一种人相信世界是平的,对于大多数抱着iPhone、iPad,成长于“互联网乌托邦”里的年轻人来说,“他可以免费分享名牌大学的MOOC,可以和随便哪国朋友微信或Skype聊天,而且智能穿戴迟早会解决一切语言障碍”,他们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未来世界,只会更平坦、均匀、拥挤且亲密无间呢?但如果你愿意把目光放低一寸,就不可能看不见这个看似平坦的世界中的巨大鸿沟:另一些人生活在沉重的现实引力之下,过着难以想像的生活。
郝景芳获奖之后,“未来事务管理局”局长、长期关注科幻文学的姬少亭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郝景芳本人在中国科幻作家中也比较独特,她的作品以温暖和思考性见长,风格像一道金色的阳光,温和敦厚。近些年,郝景芳的作品也逐渐从对自身成长的思考转变为对社会的思考。《北京折叠》与她以前的作品不大一样,更多地加入了一些残忍的、点明社会黑暗面的元素,耐人寻味。这与她个人经历有关,从学术转到从事咨询工作,未来她的作品应该会融入更多的时代特征。“并且,“郝景芳不是一个高产的作者,她很早开始写作,连续但作品不太多,这也反映了中国科幻写作者的现状——大多数是兼职作者,但其中已经出现达到世界水平的作品。如果有更多作者能全职写作,会对整个科幻行业的创作有很大促进。”
郝景芳从新概念作文获奖之初,关注比较多的就是科幻题材。她在之前的访谈中曾说过,高三时她看科学和哲学,看爱因斯坦写的散文集,以及薛定谔写的宇宙真实性和个人自我意识的关系的文章,她感觉就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那时候我自己关注更大一点的问题,我关注宇宙、量子力学、人的自我意识,世界的真相假象;我也特别喜欢看哲学家们写的关于人、自我、人类意识等这一类的书。”
郝景芳后来从清华大学物理系本科毕业,在清华的经管学院拿到了经济学博士学位。据说她最终决心转系,是想从经济学中研究不平等的根源。2013年她开始在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工作。郝景芳是从2006年开始写一些科幻小说,后来又写一些现实主义短篇小说。但她表示,对于“外界冠以我的‘学霸女神’等这样的东西,我是不能信的,我一旦信了,我就会被营造出来的盒子囚禁,然后我会更加在意别人的感受,也就因而更加触碰不到我的内心。”
郝景芳在获奖感言中表示,获奖并非完全在意料之外。“科幻作家很喜欢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不管好坏,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会讨论采取什么战略应对外星人等等这样的问题。基本上可以说,他们生活在无数平行宇宙之间。在《北京折叠》这部小说中,我提出了未来的一种可能性,面对着自动化、技术进步、失业、经济停滞等各方面的问题。同时,我也提出了一种解决方案,有一些黑暗,显然并非最好的结果,但也并非最坏的:人们没有活活饿死,年轻人没有被大批送上战场,就像现实中经常发生的那样。我个人不希望我的小说成真,我真诚地希望未来会更加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