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家张悦然。 王旭冬摄

《茧》封面。
本报记者 路艳霞
10年前,80后作家张悦然因长篇小说《誓鸟》,而在文坛占有一席之地。“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最具潜力新人奖等奖项的光环,令她的文学前途一片光明。此后,与她同时代的作家或一本接着一本地出书,或在影视圈施展拳脚。而她显得有些平淡,主编杂志,到中国人民大学教书,许久未有新作诞生。
今年年初,长篇小说《茧》终于在《收获》杂志发表。昨天,她带着这部小说的单行本出现在了大家面前。这是一部让读者等得有些心焦的作品,在张悦然的微博下,有人留言,等太久了,等过了整个青春;还有人甚至说,有生之年,还好等到了。
新小说的语言变得更平凡
在昨天的新书首发现场,作家余华感慨道,另外一个张悦然来到了他的面前,既熟悉又陌生,她的语言变得更平凡了。“我读《茧》的时候,经常发出会心的笑声,我很赞赏她现在的写作。”《茧》通过李佳栖和程恭两位80后各自的讲述,呈现了两个家庭三代人的恩怨。
新书首发前一天,张悦然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她介绍,在上一部作品《誓鸟》中,从前的那种语言风格被展现到了极致,那是一种绵密、繁复、华丽的语言风格。这对一部充满幻想的小说而言是合适的,但对《茧》这样一部沉重而现实的作品来说,就会成为负累。“一种事物形成自己风格的时候,那本身也意味着一种局限。”
“这部小说写得很慢,我想在创作过程中,完成语言上的改变。”不过,张悦然也一再说,风格的印记很难消除,也不应该被消除。所以在《茧》里,依然能看到她从前的语言风格。
关于同辈人的新作,评论家杨庆祥这样评价, 张悦然处理小说《茧》是完全80后的方式,这部小说更像是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的合体。除了父辈的历史之外,小说中还有另外一个线索,就是80后主人公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呈现出来的精神轨迹。他认为,这是一部寻求对话和寻求理解的小说。
张悦然透露,将首次执导根据自己第二部长篇小说《水仙已乘鲤鱼去》改编成的电影,“能让我以现在的视角去诠释原来的作品,弥补小说里留下的遗憾,这个尝试很有意思。”她很清楚,她做任何选择,都不会受别人的影响,“在这个节奏越来越快的世界,我花了那么多年去写一本书,就足以说明,外界的影响在我这里不起作用。”
高中时第一次看到“我的读者”
14岁那年,张悦然发表了第一篇小说《诺言角落》,是两个女孩间承诺、告别的故事。
张悦然回忆,写《诺言角落》根本没有想过要发表,小说后来被她父亲的一个朋友偶然读到,推荐给了一家杂志。“那是一个有些学术气息的杂志,我的小说刊登在上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甚至猜想,尽管杂志社编辑一再肯定她的才华,但也许只是因为有父亲朋友的推荐,他们才发表了那篇小说。小说没有来得及修改,有些粗糙,张悦然总觉得把自己的幼稚暴露在了人前,也没有拿给任何同学看。
在那之后,她仍旧写,一直到上高中时,才在学校的文学刊物上发表了第二篇文章。不久后的一天课间,几个别的班的女生站在教室门口朝里面张望,想知道谁是张悦然。“那应该算是第一次,我看到了我的读者。”
2001年参加第三届新概念作文大赛,对张悦然的人生是个转折。她记得,收到复赛邀请时,她特别高兴,因为寒假可以去上海玩了。最终她获得了一等奖,顺利得到保送清华的名额。但到4月,教育部下文件,保送又被取消了,她不得不回到校园准备考试。“这个过程算是一场磨难,但它对我有一种启示性的意义,那就是写作应该不带有任何功利性的色彩。”从此她坚信,写作只是一种本能的需要而已。
张悦然否认父母在写作上对她的引导,她的父母对她的管束一向很少。只是她父亲在大学中文系教书,常来家里的客人都是中文系的老师。她会经常搬个小板凳,假装在一旁玩,其实是在听他们聊天。而且,张悦然的父亲有很多书,他的书架,就是她最早的精神营养。
不需要家人在旁边不断喝彩
母亲保留着张悦然小时候写的作文,但那是很多年前,她以为写作只是女儿爱好的时候,才有意保存了下来。这些年回到济南的家里,张悦然发现母亲从来没有拿出来,也从来没有看过那些作文。她对这样的状态很满意。
张悦然说,当她成为一个职业作家以后,写作变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对家人来说,它已变得很寻常,不再具有什么特别意义。“我妈妈更关心的是,我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又睡得很晚。”
不过,当宝贝女儿拿出新出版的《茧》时,母亲非常认真地阅读了勒口上的作者简介,那种神情,好像是在了解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读完之后,她随意地将书搁在了桌子上。“我特别喜欢妈妈的这种反应。我不需要那种不断在旁边喝彩的家人,因为写作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一个写作者成熟的标志或许是,我知道我一个人可以面对和写作有关的所有事。”在张悦然看来,写作其实根本没有成功可言,与内心的挣扎和跋涉相比,外界的认可微不足道。她很希望父母和她一样,撇弃虚荣,不再希望自己通过写作获得任何写作之外的东西。“对于我而言,那就是最大的支持。”
在女儿心目中,父亲睿智、清醒,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不相信奇迹。往往是在女儿全情投入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他会表示其实这没有太大意义。“我现在挺感激这种冰冷的态度,某种意义上说,那就是生活的真相。我爸爸是一个非常诚实的人,希望能及早让他的孩子成熟起来,不要因为幻想破灭而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