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翎。
中新网北京3月30日电(上官云)“我能够动用自如的文化营养,大部分还是来自我童年和青少年时代的故土记忆。但由于身在海外,错过了中国最热闹最跌宕起伏的三十年,很难再精准地抓住当下的精髓。”近期,知名华裔作家张翎《流年物语》等两部作品出版。谈到自己的创作,张翎对中新网(微信公众号:cns2012)记者提到了“地理阻隔”一词。她感叹道,这种阻隔唯一的好处就是,当自己回望故土时能拥有一个审美空间,“能让局部细节逐渐演化成整体感受”。
青少年时期:偷偷自学英语 对世界充满好奇

《流年物语》书封。
张翎,知名华裔作家,代表作有《阵痛》、《余震》、《雁过藻溪》等,小说曾多次获得包括中国华语传媒年度小说家奖等多个文学奖项。在她的作品中,总会有一些独具温州特色的小巷、街景、语言等出现,“我是个地地道道的温州人。在那儿,我度过了生命最初的二十多年”。
与现在不同,二、三十年前的温州不通火车、飞机,那个闭塞的小城和世界的唯一联系,是海路。在有台风的季节里,连唯一的海路也会被封闭。由于物质和娱乐生活的极度贫乏,当时张翎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跑到那条叫瓯江的河岸边上看水。
“我远远地望着,一直看到水天一线的地方。”张翎会想,远方到底有什么,而那里的人又是怎么生活的,“我对世界充满了好奇”。
十六岁,张翎辍学,当过小学代课老师和车床操作工人。无聊的时候,她突发奇想,要学一门外语,“我跟着‘美国之音’的《英语九百句》自学英文。在‘文革’期间,那是敌台,我得蒙在被子里,把音量拨得很小”。
这样的学习效果可想而知。不过,在1979年,张翎还是以“那点‘烂’英文底子”考上了复旦大学外文系。她说,那也是自己第一次独自离开家乡出远门。
大学与出国:选专业的“讨价还价” “一路漂流”远离故乡

张翎。
其实,外文专业与张翎的初衷并不相符,她一心想读的是中文系,“我从小就有一个文学梦。但那会父母坚决要求我报考医学院。经过无数轮讨价还价,最后终于达成协议:我不考医,也不考中文。最后才选择了外文专业”。
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张翎来到了复旦大学外文系。虽然这不是自己的初衷,但张翎仍然觉得庆幸。她开玩笑地说,如果当年真的进了医学院,虽不知道世上是否会少了一个作家,但一定会多出一个庸医。
大学毕业后,张翎一路北上进了北京,被分配到煤炭部直属的一个单位工作,成为科技翻译。她有些自嘲地说:“我是终日用阅读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眼睛,阅读各式各样的煤炭科技资料。”
“那几年里,我走过了许多煤矿,大概是世上为数极少的下过矿井的女人之一。”工作三年之后,张翎就出了国,用她的话说是“一路漂流”,离故乡越来越远,“不过,工作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却给我未来的小说创作提供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内容”。
正是在出国之后,大概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张翎开始在海外写作,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从《余震》、《阵痛》再到如今的《流年物语》,这些年写出的不少作品都获得了好评甚至文学奖,作为一位作家的张翎,终于获得了广泛认可。
写作上的“阻隔”:失去“根”的感觉 回望故土的“审美空间”
现如今,提到张翎的作品,不少评论家、读者都会谈到文字方面的特点。学者陆建德认为,张翎与张爱玲有些许相似之处,“都对文字语言有推敲。张翎的语言非常细腻,这也得益于她的英语知识:对外国文学作品的阅读,在她的语言上留下了积极的印记”。
可是在张翎看来,自己从来没有刻意培养过语言能力,“小说中那些比喻和修辞说法似乎是从天上飞来的,得来并非辛苦。现在我反而在培养自己‘做减法’的能力,不要让那些接连不断的文辞淹没我真正想说的话”。
在这么多年的写作过程中,“地理距离”让张翎感触特别深。她说,由于身在海外,自己已经没有国内作家那种深深扎在土地里、从中汲取无穷文化营养的扎实感觉,“虽然我每年都会回国很多次,但我只是过客,对当下的生活已经失去了深切体验”。
让张翎感到纠结的是,虽然住在加拿大,但她却很难和北美新大陆完全贴心贴肺,因为那并非生养自己的土地,“而我的故土也不认我了——我已错过了中国最热闹最跌宕起伏的三十年,很难再精准地抓住当下的精髓:我失去了‘根’的感觉。而地理阻隔带来的唯一好处,是当我回望故土时有了一个审美空间,局部细节逐渐演化成了整体感”。
由于在作品中多次采用时空线与情感线交织的写法,偶尔有读者觉得,张翎的书在情节上会有些“时空差”,不容易懂。张翎却说,其实,写作的人很多时候在书写过程中,对自己的“手法”或“居心”并不是很清楚。
“即使有所‘居心’,写出来的东西也经常会偏离原先设想的路子。我想,创造性思维的神秘之处也就在这种不可知和不可捉摸性之中吧。”张翎称。